我班上有一个学生，叫字家金，父亲已经去世，非常喜欢玩，当体育委员当得非常好：声音洪亮，大方。但就是不喜欢读书，我跟他说，你要学会写字算算术。他跟我说，我以后想放牛。我说那你也需要学会算算术啊，不然去卖牛的时候，你都算不来价钱。他跟我说：他只在农村养牛，不想卖牛。

我的学生为我出了一个教育上的难题。因为，在班上一直跟我的学生说：只要你们勤奋努力，你们一定可以成为最优秀的人。不过我深深以为这话实在有欺骗学生的嫌疑，因为现实很残酷，他们当中９０％的人并不能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然，也有从农村考入清华北大的孩子，但我要说，这只不过是一些极少数的特例。

我在想：我的学生可不可以有平庸的自由？现在的教育似乎连这种消极自由也不给孩子们，到了学校，就必须优秀，必须成功，不允许平庸。而我们所谓的成功是什么呢？恐怕就是指走出农村，到大城市去上大学，上名牌大学，最后和都市人一样生活。难道这就是我们最终所需要的教育结果？

这一系列教育基本是一种“城市价值”对“乡土价值”的改造和侵略。因为教科书中的内容，对很多农村孩子来说非常陌生，比如：科学课本上讲蜡笔纸，可我并没有资源获取蜡笔纸。而信息课，对我的学生来说，他们甚至没有条件来看到电脑。至于英语，我可以说：９９％的学生未来根本不会用。英语也许只对上海、北京的学生有大用处，但也被强加给这些孩子。

对他们来说，我以为学习英语，还不如去学习如何种植蔬菜、水果，如何养猪养牛，起码这对孩子更有帮助一些。因为解决吃饭问题对他们来说是未来最基本的问题。如果农村学校里开展农业课，我想农村孩子也不至于这么不喜欢农村，至少说明农业是一门职业，是需要经过教育的。不过按照现实情况来说：培养会教农业的老师又是需要多么长的时间啊。现实中，仅仅是语文和数学老师，很多学校都不够。

以前我总拿我自己作为名校学生的标准来要求我的姐姐、妹妹，说他们为什么不去接受一种博雅的通识教育，比如多读读孔孟老庄、培根、罗素、莎士比亚的书籍。他们跟我说：挣钱要紧。我以为他们说得对，孔孟老庄、莎士比亚对他们来说确实并不重要。

我决定，如果我的学生想成为一个平常人，想成为平庸人，那么我不会阻止他们，他们怎么生活比较快乐，就怎么做。分段事实上，我在想：如果我能开一门农业种植课，教我的学生种植玉米、水稻、土豆、花生、苹果，教他们养殖兔子、猪、猫、鱼，这应该会是一门非常有趣的课程。我会很有兴趣教，而我相信，我的学生也会很有兴趣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