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读书课》丛书曾受到业界高度评价。
8年多前,深圳育才中学语文老师严凌君编写的一套名为《青春读书课》的书籍出版,它被港媒称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部私人编写的教材。
8年来,这套以生命、人文教育为主线、以帮助学生构建精神家园为理念的书籍,几乎征服了所有接触过它的读者。然而,该套饱受业界高度评价的书籍并未在推广普及之路上走得一帆风顺。在更多的学校,类似于青春读书课这样的人文、生命课程对学生来说仍是“奢侈”。
8年多后,作为海天出版社2011年重点出版工程,《青春读书课》修订版与读者见面。该出版社相关负责人表示,希望这套由深圳老师主编、与青春城市深圳结缘的书籍能够走到更多青少年学生的内心,启示他们的成长。也有人表示,希望青春读书课能够形成中国语文基础教育的深圳模式。
《青春读书课》为何在推广中“不尽人意”?它该如何教授,让更多的孩子热爱读书,关注自己的内心及生命……新年伊始,随着《青春读书课》修订后再出版,这些问题再次被关注。
构建青年学子的精神家园著名作家莫言曾评价说:“假如35年前我能读到这样一套书,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我读了这套书,依然感到内心深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某个周三的下午,深圳育才中学。一堂有点“另类”的语文课青春读书课正在进行。没有切分段落、总结段落大意等要求,老师跟同学们谈起“落泪”、“孤独”,分享惠特曼、黑塞等诗人笔下的孤独、忧郁。
“惠特曼在诗中赞美一棵橡树,说它可以孤独地生活在荒野中,而他作为男子汉却做不到,因为他需要朋友、爱。你们要明白,人天生是孤独的,怎样让生命不因孤独而变得贫乏,甚至变丰富,首先要享受孤独,孤独是人生必经阶段,尤其在学生岁月里,它可以让你静下心来面对自己,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要喜欢你的孤独,要因孤独而让自己变得丰富而强大,然后去呼唤同道中人,找到你的朋友、爱人……”严凌君像朋友一样跟学生们交流着,学生们若有所思。
《青春读书课》对于一部分人并不陌生,它缘于1999年严凌君在深圳育才中学开设的一门选修课,教材陆续印出来后不胫而走,成为一套民间流传的人文读本。商务印书馆在2003年出版了这套书籍。它共有7卷,分为7个主题,分别是成长、心智、文学、中国、思想、文化、诗意。
在这里,学生能听到《小王子》、《呼兰河转》,听到冰心、张海迪、泰戈尔,还能听到启蒙运动、萨特和薛定谔……以“在阅读好书中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为理念的这套丛书,几乎征服了所有接触过它的读者。著名作家莫言曾评价说:“假如35年前我能读到这样一套书,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我读了这套书,依然感到内心深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学生更是对这套书喜爱有加,有初中生曾写信给严凌君称“看了《成长的岁月》,激动得想跳楼”,一些学生留学海外,在超重的行囊中,依然会塞着这套书。
如今,由海天出版社出版、在今年1月印刷发行的修订版《青春读书课》以崭新的面貌呈现在读者面前。
记者看到,修订版一套7卷14册,洋洋洒洒500万字,与初版相比,修订版共删除文本56篇,新增文本89篇。《南方周末》1999年元旦献词《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致全世界儿童的一封信》、崔健的摇滚和罗大佑《童年》的歌词等也都收编在内。
对于选择文本的标准,严凌君说,无论初版还是修订版,都是从构建青年学子的精神家园、关注国家的前途、未来的命运方面来定位,而不是简单地看文章是否漂亮,“修订版较初版更为经典和新鲜。”
8年多推广不顺利有人指出,在应试教育“绷得太紧”的背景下,学生、老师都围着分数转,根本没时间穿插进入考试科目以外的东西,推广不利的根本原因是教育制度本身。
尽管《青春读书课》本身被众多人叫好,其所能带来的人文、生命教育也是学生们非常欠缺的,但8年多来该套丛书在深圳的推广普及之路并不顺利。
严凌君告诉记者,他没有精确统计过8年多来深圳有多少学校使用该套书,但可以肯定的是推广情况不尽人意,“多年前的一个资料显示深圳大概有二十多所中学买过这套书,初中使用的比高中稍多一些。”严凌君介绍称,该套书籍在深圳学校使用的情况也不同,有的学校如育才中学是作为选修课形式在高一开课,有的如南山实验学校麒麟中学部高一是老师自发在传统语文课时中抽出一节课讲授,有的学校则采用推荐课外阅读的方式。而这三种形式也是全国其他城市的学校使用该书籍的主要形式。
南昌外国语学校是最早引进《青春读书课》开课的学校之一,教授该课的老师万瑛还记得她第一次读《青春读书课》“心灵的日出”篇章时的情景,“心灵深处没被触及的地方像被人拿魔棒点了一下,很感动,当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一定要把这书介绍给我的学生。”
对于《青春读书课》为何推广不顺利?万瑛分析认为是因为很多人并不理解这套书,“有多少人看后觉得如果孩子在成长过程中能够及早有人提醒他们一些问题,塑造他们的心灵世界,那么孩子的理解力、把控力、个人修养这些都会提高,眼光、视角也会不同。”
也有人指出,在应试教育“绷得太紧”的背景下,学生、老师都围着分数转,根本没时间穿插进入考试科目以外的东西,推广不利的根本原因是教育制度本身。
而在严凌君自己看来,除了国家不允许学校随便选择教材的制度约束外,更重要的是校长、老师没有共鸣,“校本教材、选修课教材学校、老师是有选择权的。如果有共鸣,即使讲传统教材,也可以在兼顾完成知识点的情况下进行人文、生命教育。”
“深圳辜负了这套教材,应试教育、教材不能随便选择等原因只是推广不利的表面原因,最重要的深圳教育界对这套书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人文、生命类教育的漠视,推广不利本身说明教育界有这种理念的人不多。” 早年接触并关注《青春读书课》发展的一位人士尖锐地指出。
深圳市南山区语文教研员、人教版初中语文编辑唐建新表示,《青春读书课》推广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获得行政力量的支持。
此外,有专家为如今一些语文老师围着考试课本转、不爱读书、对网络的迷恋大于对书本的迷恋等状况担忧,而这些状况对《青春读书课》的推广不利也有着重要影响。深圳市教科院中学语文教研员程少堂就表示,“现在语文老师队伍当中不读书的人还是比较严重。”他举例说,一家语文杂志编辑曾抱怨,一个江浙特级教师一年发的文章数量抵深圳市一个团队。他建议“深圳语文老师要订阅《青春读书课》,至少把当中1/3读下去了也可以”。
《青春读书课》是精英学生的专享?
“其实每个学生都需要这种精神养分,青春读书课不是单纯的文学课,而是人文建设的课,只要学生对自己的生命足够地尊重,想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更丰富强大,它就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严凌君说。
当年,受“文学与你有约,青春读书课敞开大门不分年级,来去自由,每周给文学一小时,悄悄滋润你的青春……”广告“诱惑”,不同年级的学生挤进严凌君的青春读书课课堂,没有学分、没有考试、来去全凭学生自愿,但一两百人的大教室经常被坐满。
如今,在育才中学高一年级,各式各样的选修课被开设,青春读书课也成为众多选修课中的一门,40多名高一学生是这堂课的听众。“当年没选修课时,有一个额外吸收知识的渠道,大家都愿意来。没学分,听课反而更出自内心的需要。现在选修课是有学分的,一些学生在选择时可能会很功利,在同等情况下觉得选哪门课程又轻松、又能得到学分就选哪门。”
严凌君告诉记者,他无法判断从最初70名报名者中通过试听自愿选择留下的这40多名学生是否真正爱这门课程,“大概许多同学会觉得这课更有用吧。”
所谓的“有用”,严凌君更愿意理解为学生对文化永远是饥渴的状态,而他和他的青春读书课,能够引起学生对于文化的饥饿感。让学生通过读书变得更喜欢自己,内心变强大、丰满,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人生,而这些是传统的以学习知识点为主的语文课所很难做到的。
南昌外国语学校特级老师万瑛介绍,她们学校2002年在高一年级以相当于必修课的形式开设了青春读书课,当时高一全年级300多名学生在每周四下午第三、四节课都要去听课。而后来,青春读书课在该校也被改成选修课,与众多兴趣课一样拿出来让学生自己选择,听课人数变成了100多人。
对于将青春读书课改为选修课,万瑛认为有其合理性。她说,一个年级有各种各样的学生,有的孩子对文学和社会科学不感兴趣,还有的孩子觉得读书课的内容特别深刻,没办法读下去。而调整为选修课的方式后,有利于让那些更感兴趣的学生参与进来,学生整体情况整齐,也有利于课堂上的互动。
“青春读书课本身应该是适合那些文学尖子、精英学生上的。”深圳某教研员说,现实情况似乎也如此。但在严凌君看来,在学校教材不允许随便选择、不能将青春读书课开为必修课的情况下,给精英学生上只是一种妥协的状态。他所说的精英是指那些早一点觉醒,对生命更认真一点的孩子。“其实每个学生都需要这种精神养分,青春读书课不是单纯的文学课,而是人文建设的课,只要学生对自己的生命足够地尊重,想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更丰富强大,它就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严凌君说。
南头中学语文老师徐国年则认为,非精英学生则更需要像《青春读书课》这样的人文、生命教育,“精英学生悟性高一些,可以自学,但那些非精英学生则更需要引导。”
“建议青春读书课成初中必修课”
可以将《青春读书课》中“成长的岁月”等篇章拿来给初中生上,因为这些篇章是从人性的角度告诉孩子怎么做人、怎么看待世界,读起来特别亲切、温馨,通过老师的引导让学生们都接受《青春读书课》,了解到它的乐趣。
“可当学生经过多年传统的语文学习,已经习惯了语文多是一个个知识点,作文有套路时,他们在高中再来接触有点另类的‘青春读书课’,每个孩子的反应或许是不一样的,有的可能根本不会有兴趣。”一位长期关注教育问题的人士尖锐的指出。严凌君、万瑛等老师对此也有体会,万瑛也坦陈此种原因也是致使他们学校之前将青春读书课从必修课改为选修课的重要原因。
那么面对已经不是“白纸”的学生,如何让他们对《青春读书课》感兴趣,对此,很多老师都坦言“比较难”,而他们开出的“药方”颇具“灰暗色彩”:在目前制度等无法改变情况下,只能是用经典本身和老师的魅力去吸引、唤醒学生。
“我采用愿者上钩的态度。人是一个复杂的个体,不可能是一张白纸交给你去播种。如果你的信息足够强大,他自然会吸附过来。”严凌君说,他还认为,解决此问题的理想状态是对初中生开设青春读书课。
万瑛也建议,初中生正处于开始形成人生观的阶段,思想比较薄弱,在这时为他们开设必修的“青春读书课”非常有必要,“可以将《青春读书课》中‘成长的岁月’等篇章拿来给初中生上,因为这些篇章是从人性的角度告诉孩子怎么做人、怎么看待世界,读起来特别亲切、温馨,通过老师的引导让学生们都接受《青春读书课》,了解到它的乐趣,而到了高中阶段将青春读书课开成选修课,让对其更有兴趣、更愿深入思考的学生去选择”。
徐国年表示,《青春读书课》是否有必要在学校成为必修课权且不说,他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将人文、生命的理念渗透,“让其成为潜在的、隐性的课程,融入每个老师的心中、课堂,融入社会每个角落,这可能会更有意义。”
对话“是否找到了尊严,我没有答案”
《青春读书课》编写者严凌君:
南方日报:您当时编写《青春读书课》是为了找回语文老师的尊严,这么多年后,您达到目标了吗?
严凌君:我和那些在用这套书的老师,肯定在做一件有尊严的事情,但是否找到了尊严,我没有答案。教育的理想状态是个人的能力达不到的。真正的尊严来自于你有充分的选择自由,以及整个大环境的配合。只能是期望更多的老师在其范围内教好那一部分提前醒过来的孩子。
南方日报:在《青春读书课》刚出版时,您说过有“爬坡”、“疲惫”的感觉,现在还有吗?
严凌君:当初对自我的要求更强烈、心情更急迫,希望很快让更多的孩子读到这本书,所以可能不够从容。疲惫和孤独一直会有,但我现在不去想它了,现在多一个老师想用这套书给他的学生上课,我会多一份欣喜,我不会想着还有那么多孩子没读到这本书。现在来说,我更多的是等待、期盼、行动。期盼教育制度、教学体制的改变,期待有更多的老师不被体制禁锢,有足够的激情和理想带给孩子福音,也期待有更多的孩子能够自己觉醒。
南方日报:孩子们怎样去自己觉醒?
严凌君:千万不能只读教材,一定要去选择各式各样的课外书读,只不过《青春读书课》是课外书中一个比较好的选择。现在很多明智的家长也选择了这套书给其孩子看。我花费精力写了大量有现场感的导读,也是便于孩子们自学,在他们读文章时感到有老师在身边做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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